不要叫我猪
不要叫我猪
“不要叫我猪。”我气红了脸,边说边抽出杀猪刀捅进肥杨的腹部,我失去了意识,索性像东洋武士切腹一样往上一挑,那是心脏的位置。我杀过千把头猪,对猪的构造极为了解。我听村口的胡瞎子说,古时候有个和我一样的屠户叫疱丁,一把屠刀能用上十八年,能做到目无全牛。我虽然没有那么高超的技艺,但我一拿着刀,就滋生一股想杀猪的感觉,所以,当我拿着杀猪刀捅向肥杨时,我没把他当作人,我把他当作猪了。刀把没入肥杨的腹部,我感到通体舒畅,游刃有余。看到肥杨嚣张的笑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怕,并而发出杀猪一样的吼叫,我这才明白:人其实和猪没多大差别,包括杀死的方法。我习惯性地在肥杨的心脏处用力一铰,一翻转,抽出,刀刃仍旧雪亮,没沾一点儿血,全套动作干净利索,潇洒自由,如行云流水,优美之极。我师傅二叔若在一旁的话,一定会叹为观止,为之绝对。二叔很欣赏我杀猪的动作。血如我们村老虎山下的泉眼,飞射而出,在阳光下喷成一道彩虹。肥杨粗粗的身躯如一棵放倒的树,轰然倒下。我欣然自得,习惯性地擦拭着屠刀,心里漾起一股巨大的快感。
刚刚还是人声沸腾,群情激扬,叫嚷着“捅死他,捅死他”的人群,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俨然被冰冻住了,嘴呆呆地张着,手定定地举在半空间,脚像钉子一样定着。我把刀顺手扔在水泥地上,“叮啷,叮啷”刀如一只陀螺在地上打着旋,最后如死鱼一样横在地上。我一迈步,四周的人就散了,只有郭杏杏站在我身边。
肥杨像杀死的猪一样,躺着一动不动,胸口潺潺地流着血。凭我杀猪的经验,他死定了。我吸了口冷气。郭杏杏张着的嘴合了起来,魂飞魄散地说,他死了,肥杨死了,说完就大叫起来。
我感到一丝害怕,后背透着冷汗,身子抖得如筛子。我哭着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的,谁叫他叫我猪,谁叫他叫我猪。
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我站在原地,没有一丝逃走的意思。这时,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点枝烟,可惜我的烟没了,给孙小军烧完了。
警察来了。我伸出手,自动套进手铐里,这动作我在电视里看过许多遍,所以我做得相当熟练。这让抓我的胖公安吃惊地瞪了我一眼。我上了警车,我看见郭杏杏仍在原地呆望着。
杏杏,我爱你,杏杏我爱你呀!我大声喊着,所有的人不再看我了,一齐挪转脖子看我亲爱的杏杏。警察从我的叫声中破译出我和杏杏有关系,认为一定和这起杀人案有关,也把杏杏叫上了另一辆警车。
路上,我只重复一句话:他叫我猪,他叫我猪。
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我对读书没一点儿兴趣,老师和父母都说读书好,但我真不知读书好在哪里,读书又不来钱,又当不得饭吃。初二那年,我坐上阿狗家去广东的长途客车,到了一个叫东什么鸟的市,和同村的几个烂仔头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如掉包、爬窗户、老千等等,后来,我们这个团伙被公安一锅端了,我因为只有十四岁,被遣送回家。学校已开除了我,我也不想做农活,成天游手好闲的。在镇上做屠夫的二叔怕我惹出乱子来,让我跟着他学卖肉。出乎意料的是,我读书是个低能儿,杀猪却很有天分。在我的家乡,杀猪是一门手艺,杀猪必须一刀至命,若杀三刀、四刀才死,就会不吉利,会惹得六畜不安的。所以,刚开始,二叔只让我做割猪皮、吹气、烫猪、刮猪毛的事儿,但我悟性极好,很快,就会单独杀猪了。那天,刘家铺的刘寡妇请二叔杀猪。二叔和刘寡妇有些过节,我乘机说让我去杀吧。二叔同意了。我提着刀,把猪摁在石板上,揪着耳朵,拉长脖子,几个壮汉摁着猪脚,我抽出一尺长的刀杀去,猛得一捅、拧、铰、翻、挫、抽,血喷射而出,我熟练的动作把二叔看呆了。以后,我就取代二叔杀猪了。
这样几个月后,我嫌杀猪要人多,叫声大,我就想着怎么才能解决这两个问题?我于是发明了一种电击杀猪法,就是用木棒缠上电线,接上电,放在猪肚上,猪就被电倒了。然后,我就一手提着猪耳朵,一刀捅进,猪来不及叫就死了。这样做了一年,我有了一点钱,就在镇上租了一间门面,专司杀猪卖肉,做起屠户生意来。当然,我此时的杀猪水平已经在全乡闻名了。我的生意也非常红火。为此 ,我专门做了一个杀猪台,一个高高的平台上连着一口大锅,我只须把水烧沸,尔后把猪赶上平台,一电,一刀捅死,然后吹气,翻在锅里刮毛,然后,用大针筒注入二三十斤水,这样杀一头猪,我只需要十五分钟。我的生意很好,我基本上每天杀四头猪,早上杀好,卖完。下午,我用一个小时收购猪,剩下的时间就没事了。我依旧和以前一样在镇里的录相厅里,桌球场上,麻将桌上混。这时候家里人已经不管我了,因为像我这样的年纪就能立业赚钱的年轻仔不多,我不但不要家里一分钱,且常拿钱贴补家用,我一向不太爱卖猪油、猪头之类的杂碎,每次家里来人,我就叫他们带回去,因为我杀猪的缘故,我家人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的。
总之,我用两年时间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让父母喜欢的人,所以我很感谢杀猪这门手艺。
十八岁后,我对女人感兴趣了。自从我有钱后,我结交了镇上许多游手好闲的街仔,我们没事就喝酒、看录相、进发廊。有一日夜晚,我和狗来福、麻子去县里喝酒,醉得不成样子就去看录相,录相厅里只须花两块钱就能过上一夜,有空调,有位置,还可看些。录相厅一般有两层,一楼放一般的录相。我们在一楼坐了一会儿,狗来福说,他妈的没意思,我们上楼看荤的。狗来福常来这些地方很在行。我们就上楼,楼上是一排排高高的,隔成像猪栏一样的座位,狗来福说这叫情侣座。
我醉了就睡了。醒来时,已经换片了,出现了我最想看的镜头,是几个鬼佬在乱搞,图面很清晰,毫发毕现。一个女人朝我走来,用外地话问,陪吗?我点点头。女人解开我的裤子,伸手进我的裤挡里。我也解开女人的裤子,把女人浑身摸得一点不留。
自从这次后,我就喜欢女人了。我买了VCD,租黄碟来看,经常出入录相厅和发廊。后来,我的朋友狗来福也有了固定女朋友,我想我也应当有个女朋友。我开始注意女孩子,在街边见到漂亮的女孩子,我会吹口哨。有女孩子到肉铺买肉,我总会多给二、三两的或者不收零钱。
这时,我认识了郭杏杏。
年底,打工仔和打工妹们纷纷回家过年,总要到我这里买几斤肉。一日,我正在卖肉,听见一声让我酥麻的声音:师傅,一个猪肚,四斤排肉,五斤瘦肉。我抬头,一个头戴鸭嘴帽,长发披肩,面脸娇美红润的女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女孩子眨着双深若秋水的眼眸,调皮地望着我。我呆了,静静地瞪着她。色狼,没见过女人。女孩子出口粗野。周边买肉的人都笑了。我无所谓,仍旧涎着脸说,是呀,我就是色鬼,没见过你这么美的女孩子。
砍肉。不能缺斤少两的。女孩又大声对我斥道,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为自己的神态弄笑了。
我一阵高兴,用力砍下前腿肉估计有五斤多,胡乱称了一下,大声说,四斤二两,25.2元,给个整数,二十五块。周边几个买肉的啧啧地说,这么多肉才四斤,我要了。我急了说,去去,是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我说多少就是多少。女孩子朝我一笑,说,多谢了。给了钱就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魂仿佛被她摄去了。
我想,为什么不问问她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后悔着。下次来,我一定要问清楚。
第二天,我又看见她来了。我说,又来买肉呀。
是呀,我妈说我买的肉够秤,足足比平日的多一斤呢,就把买肉的任务交给我了。我笑笑说,你家住在吴村吧。
不是呀,我家住在郭家湾的那棵大树下。我把肉交给她。
下午为了能见着她,我特意去郭家湾收猪。我一家家看着猪,其实,我的目的是找郭杏杏。我终于在河边看见了她。她在洗衣服,我就坐在她身边,我说,我叫郑小军,你呢。她大方的笑笑说,我叫郭杏杏。
好好听的名字。
是呀,我朋友都说我的名字好听。
我们静了一会儿,没说话,唯有水流的声音。
明天县城摸彩,去吗?
你请我呀,好呀。郭杏杏一点儿也没拒绝我。这让我很是高兴。
第二天,我们就结伴去县城玩。
后来,郭杏杏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春节后不久,郭杏杏去柳州市打工了。我很无聊,没有郭杏杏的日子,我真不知如何过好,虽然我们可以通电话,
北京中科白癜风但这对相爱中的我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我把肉摊交给我哥经营,我决定上柳州市找郭杏杏。
杏杏在一家大饭店做服务员。我在饭店附近的屠宰市场找了一份杀猪的工作。
我和杏杏租了一间房同居了。我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天我都会去接送她,时不时和杏杏游游公园,逛逛商店,我们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有乐趣。我感到十分快乐与满足。若不是肥杨插进一脚的话,我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充满阳光来形容。
肥杨是杏杏所在饭店的保安队长,有一米八高,肥大健壮,孔武有力。他有一辆很时尚的摩托车,很喜欢搭女孩子四处亮骚。杏杏告诉我,她和肥杨去外面玩过几次。我说,肥杨干过你没有。杏杏脸色变了,没有做声。我想,肥杨一定啃过我的女人,就对肥杨没什么好感,但又因杏杏和肥杨是在不认识我之前发生关系的,怪不得杏杏,我在和杏杏相恋之前也找过鸡,嫖过娼,我不会责备杏杏。但我对肥杨很讨厌,我们相遇几乎
中科白癜风不讲一句话。肥杨看见我来接杏杏,也老大不高兴。可能他认为,饭店里所有女孩子都应当是他老肥的人,不能让别人侵入他的领地,他仿佛是一群猴子里的猴王,对所有公猴都抱有敌意,而我公然在门口接他辖下的女孩,所以对我很不感冒,但我不管那么多。
这样相处几个月,我们相安无事。
一日,我正在杀猪,全身粘满了血。我看见肥杨带着几个人在屠宰场里踅来踅去的,他最后转到我身边,看着我,很惊讶地说,你是杀猪佬?我气愤地说,杀猪佬又如何?你不就是个臭保安。
回到家里,我见杏杏没有往常那样高兴了。
我说,杏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和我说说。
杏杏说,中午我在宿舍午休,肥杨闯进来抱着我,我挣扎着。肥杨说,你那男友是杀猪佬吧!难怪长得像猪,身上都是猪腥味,连你身上都是猪腥味。
杏杏说完,就伏在我身上哭起来。我心都碎了,我就去找肥杨。肥杨在饭店巡逻,见到我讥笑说,杀猪佬来了
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我说,肥杨,不准你叫我猪,我不准你侮辱我。肥杨仍旧笑着,瞧,猪长性子了,我叫你猪又怎样?你还敢杀了我?
我大声说,你再叫我猪,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