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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哥哥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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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31 14:54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哥哥终于回来了

哥哥终于回来了
      
   
    哥哥终于回来了(短篇)
    杜文娟
    我把空心球和咪咪抱在怀里,咪咪玩空心球,我玩咪咪。咪咪头上扎着两朵红花,头一摇,好看极了。我哥坐在凳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手不停地发抖,够几下才把烟塞进嘴里。我哥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额头上的汗珠儿闪着光。空心球咣荡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我哥脚下。他没动,跟山一样,连头发丝都没波浪一下。
    我弯腰从他腿底下掏出空心球,继续逗弄咪咪。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女人站在我家门口。女人不算老,也不咋年轻。这种女人我见的多了,可都是从火车上下来的,出现在家里,还是第一次。我笑嘻嘻地望着她,以为是我哥的什么人。我没动,我哥抬了抬眼睛。
    来人说,打搅,能进来吗?我哥顿了一下。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看见攥在我哥指间的火星晃了一下,一撮烟灰飘舞起来。我哥嘴不知动没动,反正嘴里呜噜出了声音。女人一进来就坐在我哥旁边,眼睛却一直瞅着我。我把头偏了偏,拿眼仁瞅她。
    我们的眼睛对视着。没多大一会,她便将眼睛转向我哥。我哥还是那个表情,那个神态。但也有一点点变化,他的一个脚后跟踮了起来,踮起的脚跟在空气中抖动。烟被喂了几次都没喂进嘴里   女人说,对不起,走到这听说了这件事,来问问情况,可以吗?
    她望着我哥。她当然要问我哥,她一眼就看清了两人中谁是掌事的。我哥没问她是谁,也没问她为什么对我们家的事感兴趣。我哥依然含糊了一声。女人说这就是你妹妹?我哥哦了一声。女人又把目光递过来。女人继续说,天   只说了这个字,就是长长的停顿。见她望我,把头低了一下,但我不甘心,拿上眼皮瞅她。女人说,太漂亮了,真的太水灵了,怪不得   又是停顿,停顿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可能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或者是别的原因,女人停止了对我的看探。女人跟我哥谈起了正经事。女人说见着你母亲了吗?我哥说没有,才从派出所回来,他们不让见面。
    我哥把烟头丢在地上,拿脚去踩,没够着,差点摔个坐墩。我咯咯咯地笑起来,把咪咪拨拉了一下,咪咪从我怀里滚下来,噙住烟头。
    女人问,到底咋回事?我哥说我也不知道,昨天老板告诉我派出所打电话说家里出了点事,叫我回来一趟,啥事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种事,我不相信,我妈不会干这种事!
    我哥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发抖,身子在抖,声音在抖。几滴汗珠落了下来,我没让咪咪帮我哥擦汗,我把咪咪头上的红花捋下来,用梳子给她梳头,边梳理边亲她的狗脸。
    女人说,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袖子衣北京白癜风医院裳?我哥说急急忙忙的,老板通知我的时候还在打针。
    女人紧追不舍,女人的问话有些讨厌,但我知道跟我没关系,管他们哩。我哥告诉她干活时肩上抗的脚手架铁杆碰着了高压线,被高压电击伤,从四层楼的房顶滚下来,到现在半边身子还木着。我哥边说,边斜着身子给她比画。我哥把一只胳臂伸出来,胳臂上有几块黑色的疤瘌。女人说你得把药喝上。我哥哎了一声。女人还说了些话就走了。我哥也出去了。我跟在我哥后面。我不害怕那个女人出去,害怕我哥走,他一走我就怕。北京白癜风医院这种害怕已经有些年成了什么情况会让白癜风的原因有区别
    在无数次的害怕中,记得住的提得上串的也就几件。那个时候,我和妈妈睡在木板楼上,几个姐姐挤在楼下。我们家只有一间房子。上下楼都得爬梯子,要是谁把梯子摞走,只能干瞪眼。楼上打着地铺,弯着腰上床,弯着腰躺下,躺下后就可以数天上的星星。那当然是天晴的夜晚。若是碰上下雨下雪,石板瓦遮不了多少雨水雪花。大雨从石板瓦上面淌,小雨从石板瓦的缝隙滴下来,滴到被子上头发上脸上一般不要紧,可恨的是半夜间冷雨雪花掉进鼻子窟窿。每次雨滴落进鼻窟窿我都大喊大叫,然后哭上几嗓子。我妈把我往怀里揽一揽,或者往边上推一推,继续呼呼睡觉。楼下的几个姐姐却不愿意,一个说,哭丧哩,哭!另一个说,又没死人,半夜三更嚎啥?
    他们的发音都很含糊,带有很重的瞌睡味。我还是听清楚了。他们太爱收拾我了,动不动就骂我一通,好象我不是我妈生的,不是她们的亲妹妹,而是随便哪个地方捡回来的。可她们谁都知道我是她们的亲人,但还是对我另眼相看。几个姐姐骂我,我妈不管,也管不过来,除非她们把我打得实在受不了,才干吼几声,嗓音跟她们几个一样扎耳。
    开始我妈还干涉,骂她们眼里容不进沙子,小妹比你们长得好看你们应该高兴,哪能嫉妒成这样?几个姐姐自然装着又是写字又是剁猪草。她一转身,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她们把我抵在门板上,手指戳着我的脸。一个说,没羞,长得好又咋?长得好的人都没羞,不要脸的人都长得好!另一个姐姐拨开前面的姐姐。她没拿手指戳我,她把一口吐沫吐到我身上。她说,动不动就告状,就你一个是她的女,我们都不是?告诉你,没生你的时候,我们一个个和你一样,每个人都跟妈睡觉,几个人挤在一个床上,一有你,妈就不跟我们睡了,只把你一个搂在怀里。呸,脸长得好就不做活了?我们像你这么大打猪草洗锅刷碗啥活不做?大家说说,她凭啥就该玩,该被妈抱在怀里?
    这个时候我就咚地一声跪下,给她们磕头,她们就轰地一声散了。没有走动的地方,远地方不敢去,近地方没处去。我就爬上楼,扑在地铺上大声哭喊。一上楼我的胆子就大了,楼上是我和妈妈的地盘,床上有妈的味道。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唧唧喳喳的声音,接着是磕磕拌拌的声音。我把头抬了起来,把眼睛指向梯子的方向   梦是被人的声音打断的。还没回味够梦就没了。清醒以后,我在我哥怀里,而不是在他的脖子上。我把他的脖子搂得紧紧的,生怕又是梦。几个姐姐真的立在一边,但并不像梦中那样哭丧着脸,她们还吃吃地笑着。我哥在家里吃了一顿饭,走的时候我一直跟在后面,天黑定了,才被一个老人送回家。回家后姐姐没整我,妈倒骂了我。她说天黑了还不朝回走,是不是要八抬大轿去抬?我不敢吭声,想的还是我哥。他是不是已经到工地了,路上碰没碰见狼,泥瓦工到底干些啥。为啥哥一回来妈就跟他要钱,哥哥是不是挣很多钱,哥为啥老躲着妈,知道妈要回家就赶紧走。家里住不下是一回事,他怕妈也是一回事,他毕竟才十五岁,再能干的儿子也有怕父母娘老子的时候     
    我哥跟着女人一摇一晃出了门,等我抱着咪咪出来,就没见他。想是不是跟那个女人走了,后来在四婶家门口看见那个女人,才知道他们并没在一起。那个女人跟四婶比画着,四婶有些发气。她们面对面坐了下来。我则蹲在一棵刺楸树跟前。女人望着我说,姑娘确实太漂亮了,她听得懂吗?
    没等四婶回话。又自言自语道,眼睛挺勾人的!
    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说,我这样说没伤害你们吧?我知道你们是家门,又是兄弟妯娌伙的,说这些不好。
    四婶说,没啥,没啥,又不是啥机密,全县人都知道,没啥不好说的。姑娘确实可怜,但她妈做的也太狠心了。我们是几十年的妯娌,当姑娘的时候都是好朋友,打猪草放牛啥时候不在一块?老姊老妹的,做事也太缺德了。那天出事前她还在我这里坐了一阵子,她问老大家过事我们谁去。我说我跟娃他爸都忙,准备了一瓶酒,五斤面,十斤洋芋,等娃放学叫娃送去。她问我谁去吃席,我说两个娃去就行了。事过以后才知道她问话的意思。她为啥就不说明白?我们可是几十年的交情,几十年的交情就换不来她一个心?太歹毒了!
    女人问娃咋样了。四婶说一个救转来了,一个还在医院,医生说命丢不了,可毒性太强,神经可能会受影响。这会儿,四婶望了我一眼。补充了一句,以后可能跟她差不多。
    女人随四婶的眼光也望了我一眼。女人问,都是因为她?四婶重复一句,就是因为她,哎   女人说她妈不是和你在一块吗?她去投毒,你没看见?
    四婶说,一会工夫就不见人了,你知道农村人忙,东一榔头西一斧头的,还以为她也给老大送礼去了。老大家在作棺材。作棺材在我们这儿跟起发女子接儿媳妇一样隆重,平日走动的人家都得送礼,主人家得摆席宴请。冤就冤在不该让两个娃去,娃儿吃席饿痨,最先溜下桌子的就是我的俩个娃。我们娃还算好的,最先上吐下泻,医院只有两个洗胃机,两个娃一占,后来送去的人只得等,搞得没办法,把几个人往县医院送,走到半路人就僵了。
    四婶又哎了一声。女人说,是不是就因为老大家的儿子了这个傻姑娘?
    说到这,女人下意识地又望了我一眼。我笑笑,跟没听见一样。四婶说她听不懂,看着一幅好皮囊,一个十足的瓜子。要不是这幅长相她妈也不会造这么大孽。大的几个姑娘出了嫁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一个独儿成年累月外出打工不落屋,小姑娘还是个这。
    女人又发问了,问的还是那句老话。她好象对我大爸的小儿子   在我的记忆中,我妈放声痛哭只有一次。就是我从崖上摔下来的那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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