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玻璃板(2003)
一块玻璃板(2003)
——木马
【上】
你喜欢的诗人有两个:海子和顾城。
这是两个因诗而生因诗而死的人,你愿意这样想,两个走了极端的人,在灵魂上他们是相通的,但在现实中他们却可以毫不相干,甚至,必须毫不相干,因为幻想与幻想不相溶,因为童话与神话都很骄傲,因为绝对的自由风格拒绝参照物。
自由的风格到最后总是倾心死亡的。
倾心死亡,你是说--顾城?不,不对,这是你对童话的误读吧。
误读吗?那就误读吧,你愿意固守你的误读。这也是一种自由风格,绝对的,你说。
你也是一个走了极端的人。
*** *** ***
城市,河流,灰色的城市,黑色的河流。
河流穿过城市,然后延伸,延伸,接纳它的也许是一条江,也许是某个海,最后或者还会是太平洋,谁知道呢,这些水域总是那么胸怀宽广,又或者,它们只是不懂得拒绝?
入夜,城市灯火辉煌,月光涂过水面,河流变
中科白癜风医院微博成镜子,默默地为城市成像。
你坐在河边的石阶上,零点已过,你觉得风正穿过你,就像穿过空气那样,空空,空空。城市睡着了吗?不,你感觉不到它的呼吸,也许,这只是一座灯火辉煌的空城?
月亮照着你像照着一口枯井。
你照着自己,你从水底照出自己,照出这座城市所有富丽堂皇的思想。那些夜晚,那些灯火辉煌的夜晚,你曾站在这灯光的中央,除了光什么也看不见--
晚上就在这里睡吧,我看着,你睡。那个喜欢杜拉斯的女孩看着你,困着你,你感觉自己就囚在那两个瞳孔里,呼吸困难。
看着你入睡,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她说,绳索继续扎紧。
你一语不言,起身、披衣、走人,你在逃,在逃。
“看着你,入睡”,那样的语调,那样的眼神,让你想起母亲,想起父亲,想起好多好多--
父亲的样子你已经记不起来了,那时,你还太小,但是,你却记住了父亲最后的眼神,定格在某个你看不见的地方,那样的平和宁静,而这眼神背后的那张脸却似乎溶入了空气中一般,后来,你想,那或者可以称之为安详,绝对的安详,没有任何困扰。
或者,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在自己的心里种下了对那个看不见的地方的向往。
那以后,母亲总是抱着你睡,看着你睡,静静的,然而却透着一种神经质般的紧张,看不出来,但是,你感觉得到。
母亲看着你,静静的,像是一只笼子在看着一只鸟。
那样的目光,好沉好沉,你蜷缩成一团。
或者,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想到了逃,开始喜欢上逃。
你害怕别人对你的期待,不论是哪一种期待。
曾经听人说,顾城的孤坟在地球另一面的某个孤岛上无人问津很显凄凉,你笑了--他们不懂,绝对的自由风格需要的是绝对的孤独,如果可以,顾城此时的诗应该是最好的了,可惜已经无人能懂了,不过,这在他也许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他已经在自己的王国里完美了。
死者永是安详,生者永是喧嚣。
人,其实很固执,很自以为是--你又何尝不是呢。
*** *** ***
那个乐队名叫“幻听”,被他们捡起之前,你一直处于一种半死亡的状态。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在一个阴暗的小阁楼里,你一直睡,沉着睡,浮着睡,飘。你很少出去,你出去是因为一栋白色的高楼,这是这城市里唯一的一所大学的主教楼。你喜欢看着它是静静的,幻想中这是一座停尸楼,你一个人穿着白大褂赤着脚游移其间,所有的窗帘都是白色的,地板墙壁也是,灯光也是,床单被单也是,每间屋子里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床,每张床上都赤裸着一副干净的身体,那么新鲜的身体,那么安详的身体,最后都只剩一块雪白的布,你唯一的工作就是清洗这些白色的布,不停地洗,却没有任何声响,不停地洗,于是,到处飞舞着透明的气泡,包围了每一张床,每一个气泡中都有一个你。
偶尔,你会去一个名叫“黑白森林”的酒吧,它所有的壁砖排成黑白的格子,粒面的壁砖,没有反光。你喜欢坐在光的暗角里,要一杯冰水,听那些飘渺的电子乐,有时,你也会上去哼唱一些东西,一些连你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东西,奇怪的是,每次,那些声音都会溶入那电幻的音乐里,就像水流入水里。
静静的,你等待一种结束,你静静的坐着,就像你已消失。
然而,他们来了,她说他们是“幻听”,她请你做他们的主唱,你即将看到的结束在她走近的那一刹那悄然隐去。
好吧,你想,就这样吧,不然又能怎样呢。
她喜欢杜拉斯,她喜欢像杜拉斯那样酗酒,她没有一张酗酒的面孔,她的酒量大的吓人,好象怎么都不会喝醉似的。
你只喝冰水。
她说你的声音有一种金属的冰凉质感,不,比金属还冰凉的质感。
他们叫“幻听”,玩一种近似科技舞曲的音乐,然而,“你的声音太过邪异,我们很吃力,很吃力也把握不住”,她说。
从你的阁楼到他们的录音室有一段路,每个星期天你会去他们那里一趟,乘34路公车。
你喜欢上了这一趟路,有时,你会乘车过去,并不停留就接着乘车回来,你发现,从车上看,这城市很性感,像一缕缕在风中飞扬的干净的长发。走路的时候,人在动,而城市是静止的,像一个老年痴呆病患者一样,在车上就不同了,人是静止的,而城市在缓缓飞行,你喜欢这种感觉,你目不转睛。
冬天的时候,你忽然发现路旁多了一些东西,应该是一些削去枝节的树,包着一层层的塑料布,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像一些未来派的雕像,你想起你的那些稻草人,而这些,就是城市的稻草人吧,对,城市的稻草人,有着塑料布的质感。
而你的稻草人,在冬日的风中,轻颤,在想着离开吧--
一直到初中毕业,你都是和母亲睡在一起的,第一次梦遗也是在母亲的怀里,母亲很高兴,几乎是带着骄傲的笑容替你洗了内裤,记忆里,那是母亲唯一的笑容。
看着母亲眼角发光的皱纹,你也很高兴,[url=http://baidianfeng.39.net/a_yufang/161225/5154121[url=http://news.39.net/bjzkhbzy/170808/5606840
头上白癜风怎么治疗.html]卡介苗预防什么[/url].html]北京中科医院是骗子[/url]但又有一些惶惑,还有一点害怕,莫名地,你有些盼望初中生活尽快结束,高中是要去城里上的。
你想,你应该拒绝被母亲抱着睡的,你不再是个孩子了,在母亲的怀里,你总是蜷缩着,就像蜷缩在子宫里一样,但是,你不再是个孩子了--
可是,你也不懂怎么拒绝,又或者,你只是不想拒绝?
离家去城里的那一天,母亲有点魂不守舍,她似乎想挤出点笑容给你,但是,她没有。你有很多的兴奋也有很多的迷茫,你强迫自己抬着头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你对自己说。其实,你是不敢回头。
你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围着看着困着的睡眠,只是,你也已经习惯了蜷缩着睡成一团。
高三那一年,十月最后的日子,寒冷的日子,那年的寒潮来得太早,你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你感冒了,拖着很沉的身体,你回了家。
夜最深的时候,你醒了过来,若有所觉,昏黄的灯光下,房间里的沙发上坐着母亲,她的头斜歪在沙发的靠垫上,似乎睡着了,脸上的神情很是安详,满足而安详,第一次,你在那张脸上没有发现那种会让你窒
北京看白癜风比较好医院息的东西。
你细细地端详着,母亲的脸,那样的自在与轻松,才两年多的时间,母亲却老了好多,你想,以前的十几年母亲是忘记了自己应该要老去的,但是,这两年她又记起来了,于是,就把那十几年一起补了上来。
你细细的端详着,母亲的脸,那样的纯净与清贫,就像你出生后她空空的子宫,空空的,被你洗劫一空的,满足地空空着,你想,就这样子看着吧,就这样子,一直看着吧,母亲的脸,空空的脸--
你笑了,身体开始变得轻盈,随风欲去,可以随风而去,你看到自己的笑容从脸上浮起,浮起,再浮起,然后,一张,一张,消失在空气中。
几天以后,镇长来找你,他想买下你家的房子,他很早就想要你家的这套房子了,因为价格合理,所以你就答应了,然后,你去了火车站,上了第一列经过的火车。
自始至终,你没有一滴泪。
最后一次和她在一起,你一直盯着她那里,看了好久,看得她脸都红了。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所在呀,你想,是不是顺着那里就可以回到子宫呢?可是,你是不愿意回去的,你出来时是那么富有,带着一个世界,可是现在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既然已经无力偿还,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了吧。
那一夜,你把头埋进她那里睡着了,蜷缩成一团。
*** *** ***
小阁楼,夜。
一个人影在床上蜷缩着。
蓝色的窗帘上,月光的风尽夜吹着,让人想起沙滩和海水相拥而眠时那匀长安然的呼吸。
画外音:小言,你知道妈妈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告诉你吧,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这样子抱着你,一直,一直--
特写:
一个小男孩睡着时安然的脸,一只纤长的手轻轻撩起他额上的头发。
不知道有没有人尝试过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了,你尝试过,不,你经历过,那天晚上之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只知道自己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你笑了:原来最深的记忆也不过如此,就像一些清晰的粉笔字,只要一小块也许真实的抹布,轻轻一拭,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下】
已经开始叙述了吗?早已经开始叙述了,早已--在叙述之前已经有了叙述了。
那些曾经的日子你已经无法离开,你早已置身其中,你也无法改变,但是,叙述可以改变,是的,叙述可以,叙述什么都可以,你已经说了很多,你还要说更多,无论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都无所谓,他们也无所谓,你已经无法停止,你只能继续,不停地叙述,语无伦次。
从哪里开始呢?再次--要从哪里开始呢?
从夸西莫多吧,好吧,那就从夸西莫多开始吧。
*** ***
***
“夸西莫多”是一个书店,是他带你去的。那么,他是谁?他是一个男人,他就站在那里,站在雨中,站在那栋白色的楼房前面,站在记忆的最底部,他是你另一个记忆里出现的第一个人,从他一出现,你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你也知道他喜欢你,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像雨水打在脸上会划出冰凉一样。
他让你知道自己是可以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总之。
书店是一个朋友的,他说,店名是他给取的。
喜欢夸西莫多的诗?你问。
哪里,一般喜欢吧,更喜欢他的这个名字。
喜欢名字本身吗,为什么呢?
说不上来,也许只是觉得好听吧。
老板是个名叫莫言的中年人,秃顶,修长单薄的身体好象一阵稍大的风就可以把他吹折,他有一双狐狸那样的长眼睛,可是并不透出狡猾,他眼里有针,洞见一切的针,在他眯起眼睛看你的那一刹那,你就感觉到了,他一定看透你了,第一眼就看透了。他摇摇头,一声叹息,又看了看你身边的他,欲言又止,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他在用毛笔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