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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烟尘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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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8-3 14:33
标题:
市井烟尘之三:
市井烟尘之三:
鳏夫申剃头,五十岁时的全部家当依然是一头冷一头热的剃头担。那时候,人都为吃食奔命。每颗脑袋上的头发直要生长到遮眼盖脖了才来找一回申剃头。人一来,申剃头便将围脖布抖得叭叭响,人问:昨黑里想婆娘不?申剃头嘿嘿一笑,两个手指在光头上缓缓地探着残留的发茬,正欲答话,就有公家人找来,说河坝里毙了一个罪犯,让申剃头弄去埋了吧。申剃头连连说不去不去,我是埋好死人不埋坏死人。说话用劲,剃刀亦用上了劲,人的光头上就冒一串血珠,哎呀一声骂道:狗日的申剃头,你今天还没有洗手吧!
这座县城里,申剃头的确还干着埋死人的营生,城里城外,时常有人走着走着就倒毙了,申剃头被请去,在一片嚎哭声中,将僵硬的人扶起,一猫腰便一个热背对一个冷背地掮走了,这叫“背门板”。
这日黄昏,××厂一电工触电身亡,电工与妻结婚才三日。三日里,电工陪新娘将四条小街逛遍,先是看了一场川戏《红灯记》,复了看了一场电影《红灯记》,不想第四日便出了意外。待申剃头去老鸦出挖墓坑时,新娘仍是扑在棺上哭成泪人;哭毕,让揭开棺盖再看眼死者吧。其时,夕阳将坠,正将一点红晕涂在死者佼好的脸上,申剃头将剃刀在膝头蹭快,便建议为死者剃个头吧,声称人的全部零件独头发能长久保存留念啊!新娘应允。于是刀走发脱。而申剃头的手指在光头上探着残留的发茬时,竟觉得麻麻的有如走电。
新娘包裹好头发,突然醒悟什么,忙将一支明晃晃的上海表套在了死者腕上。
夜里,申剃头睡不着,愣愣地见一只灰鼠将空碗舔得乱响,就自觉肚里伸出八只手来抓食。于是下床走一阵复又上床,眼前竟化入一支明晃晃的手表,又化出一锅猪板油炖萝卜。一时间,浑身激动起一阵鸡皮,当下提了挖锄,竟直脚踅到老鸦山的那座新坟前了。
月明星稀夜,一座座坟头便是地皮上的个个脓包。申剃头抬眼将一颗星盯死,口里道出许多无奈;接着又双膝着地朝新坟磕出三个响头;掀开土,使挖锄将棺盖嘎嘎地撬开了。死者依旧直挺挺地躺在棺内,倏地却有一缕气息泻出。申剃头转过脸,见草叶低伏,细风游走,就径直去捋那支明晃晃的手表,竟感觉死者的幺指蠕蠕地活泛;定睛再看时,死者已是胸口起伏,鼻翼扇动,申剃头就“妈呀鬼”的一声惊叫退后三丈远。南门河坝,每夜二更,二重厂总会将炉渣运往那儿。此刻正咚地一声巨响,那棺内果然随之呛出连串咳嗽,继尔立耸起一人来。申剃头当即吓得矮下半截,提腿便跑,后面就一喘一喘地喊:“师傅莫跑,等我一下下下……” 申剃头是通身稀软,跑三步跌两跤;后面也趔趔歪歪跌两跤追三步。这么着,下了一个缓坡,申剃头的衣服就被什么抓住,回头看时,却是一丛矮桑挂住衣衫,立时一泡热尿流了满裤裆,瘫软得闭了眼再无力动弹。
申剃头睁开眼时,天已微明,一个声音说:“师傅你终于醒了,我们这是做啥呢?” 申剃头似没听见,愣愣地一手将大腿捏得生疼,一手摸出叶烟,直吸食了十根。便有另一只手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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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烟蒂,才吸一口,就呛出连珠炮似的咳嗽。申剃头回过神,又“鬼啊”地疯跑起来。一前一后,一老一少就这么跑下老鸦山,窜进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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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踅至北街。申剃头撞进家,呯的将房门关死了。那人敲打良久,不开,似觉无聊,在街沿边蹲一阵,也独自回家去了。回家后,当然一个死而复活的人又将一个活着的人吓得半死,用力摇醒后,两人便抱住一团大哭;哭毕,两张嘴又叠在一起亲得发木。自此夫妻团聚不在话下。
单表那申剃头,从此一病三天不起。第四天,县城一位杏林老者前来剃头,见申剃头壮热不退,小便赤黄;且苔焦而起芒刺,遂以“大承气汤”让其煎服。次日,申剃头腹中雷鸣,排泻燥屎大量,竟神清思饮了。第六日,申剃头刚开门,一对夫妇便齐刷刷地向他跪倒了,口里喊着“爸”。
申剃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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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年冬月十五过世的,终年六十五岁。那对夫妻为他摔了孝子盆。
当街里的人都说:申剃头这个小人物,一生规规矩矩,从不干不道德的事;干了一回,偏干成一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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